【首页】 中国民俗学会最新公告: ·中国民俗学会2024年年会征文启事   ·第三届民俗学、民间文学全国高校骨干教师高级研修班(2024)预备通知   ·中国民俗学会成立四十周年纪念大会暨2023年年会召开  
   学术史反思
   理论与方法
   学科问题
   田野研究
   民族志/民俗志
   历史民俗学
   家乡民俗学
   民间信仰
萨满文化研究
   口头传统
   传统节日与法定节假日
春节专题
清明节专题
端午节专题
中秋节专题
   二十四节气
   跨学科话题
人文学术
一带一路
口述史
生活世界与日常生活
濒危语言:受威胁的思想
列维-施特劳斯:遥远的目光
多样性,文化的同义词
历史记忆
乡关何处
跨境民族研究

民间信仰

首页民俗学专题民间信仰

[王晓葵]现代日本社会的“祭礼”
——以都市民俗学为视角
  作者:王晓葵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8-12-11 | 点击数:6454
 

一、从地域传承到社会传承-花祭

  “花祭”是日本中部爱知县北设乐郡等地传承了将近700年的祭祀活动的总称。其中北设乐郡的花祭被指定为日本重要无形民俗文化财。花祭据说源自镰仓室町时代的修验道的信徒们的仪式活动,主要是在一年中最寒冷的12月到1月之间,人们围着沸腾的水盆彻夜狂舞,这些舞分少年舞、青年舞以及鬼舞等。人们将烧开的水喷洒到身上,来去除身上的污秽。

  举行“花祭”的时间各村不同,主场地由村内各家轮流承担,也有相对固定某个地点的。或者在神社举行。“花祭”举行场所称为“花宿”,人们认为,“花祭”期间神灵将会降临至此,“花宿”便成为一个神圣空间,神灵降临的时候会依附在剪好悬挂起来的纸片上,“花祭”参加者分为“舞子”和“宮人”、都是由当地的祭祀组织构成,过去“花祭”是禁止女性参加的,近年由于人口减少,为了维持这项活动的进行,以及适应时代的变化,女性也逐渐被允许参加。

  长期以来,“花祭”一直是当地民众祈愿丰收、家族平安以及增强自身生命力,从而获得重生的祭祀活动。但是,这个延续了将近700年的民间传承,随着农村的凋敝,能够参与和承担祭礼各项活动的人越来越少,这项活动本身面临中断的危机。根据樱井龙彦的调查,“截止昭和25年(1950)奥三河地区还有21处“花祭”传承地,然而在历经60年的变化中,2010年度(2010年11月至2011年3月)的统计显示,现仅存15处,由于人口稀疏化、老龄化问题,现今这15处传承地的“花祭”已面临濒死的危机,每年仅是勉强维持。例如,丰根村山内地区的“花祭”在2007年终止,当时该地区居住21户村民,人口计40人,平均年龄超过67岁。另外,东荣町布川地区现有23户居民,其中12户为独居老人。

  由于过去日本的祭礼的传承母体是村落共同体,承担各项任务的相对固定的住户较多,比如主持花祭的“花太夫”(祭神仪式、奏乐(鼓、笛子)的核心人物)及其辅佐“宫人”、以及扮演“山见鬼”、“榊鬼”的人都是世袭制,为了能够让这个古老的祭礼能够传承下去,当地采取了诸如解除女性禁制,缩短时间、允许外部人员参加等措施。

  樱井龙彦的调查提供了三个事例:一个是东荣町布川地区的例子,该地区由于人口稀疏化、老龄化问题,无法确保足够的舞者。如今,部分舞者的角色已由名古屋市的中学生担任。2006年开始,名古屋的学生开始以参加“日式大鼓·舞蹈部”活动的方式加入其中。而每年,布川“花祭保存会”都会派人去名古屋进行指导。

  第二个事例是东荣町御园地区与东京都东久留米市等地居民开展的“花祭”交流活动,1993年起,接受过御园保存会指导的东京儿童,开始参加“东京花祭”。御园地区的居民每年冬天前往东京,对孩子们进行音乐(鼓、笛)和舞蹈方面的指导,东京的孩子们则利用暑假等机会来御园参加集训。1994年起,东京的孩子们直接参加御园的“花祭”,并和当地人一起表演舞蹈。但是,正如“东京花祭”其名,孩子们的主要活动是在远离布川的东久留米市进行表演,尝试在东京市民中传播“花祭”文化。

  第三个是在东荣町东薗目,一个外地的名为“志多罗”的专业鼓乐团因为别的原因迁至此地,开始协助“花祭”的笛、鼓演奏。1994年他们创作的“志多罗舞”成为了祭神舞蹈,此后便一直为传统“花祭”注入新的剧目。虽然当地有意见认为,“花祭”是一种祭神仪式,不该引入专业的音乐演奏家。但是“志多罗”的加入得到了“花祭”保存会长等人的支持,如今他们已经不再被视为“外人”,而是作为当地居民的一分子积极参与进来了。

  樱井龙彦的调查为我们提供的上述个案,揭示了一个重要的现象,就是传承母体和传承行为的脱地域化,或者说是跨地域化。东京和名古屋的教师和学生们,每年参加“花祭”,并且将爱知的地方文化传播到东京和名古屋。原来在御园地方的祭礼,在异地东京和名古屋得到传承,和“花祭”的原生地毫无关联的东京和名古屋的孩子们和年轻人,在完全不同的空间传承这个祭礼,以及非本地出身的艺术家,被允许参加“花祭”的重要仪式的部分,可以理解为这个传承已经不再是当地人的专有物,而成为日本社会的共同财产。这个现象如果用从地域走向大众来描述的话,这个大众可以理解为新的传承母体。

  从这个实例思考传承的时候,我们可以看到一种传承主体选择性,我们通常很容易把乡土社会的传承行为理解为习焉不察的、不知不觉的和带有某种强制性的规范。但是,随着都市化的推进,当地居民通过和外界的交往,开始有将自我的文化事项客体化的倾向,所谓文化的客体化,是指文化传承者自主将自身的文化作为可操作对象加以客体化,有可能生成新的文化,而且在客体化过程中文化传承人也有可能形成自我身份认同。

  当地住民通过将“花祭”仪式开放给外部,进而使之得以传承,这既是传承主体的主体性选择的结果,也是一个传承主体扩大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形成的新的“花祭”,既属于本地住民,也通过名古屋、东京等地的参入者的共同创造,成为日本社会共享的文化财产,而外部的参入者通过进入“花祭”的传承过程,将这个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世界的事项,变成自身享受和消费的文化要素纳入到自己的生活世界,这个现象毋宁说是现代社会的普遍现象。

  岛村恭则在分析大阪地区韩国侨民的生活文化时候,指出,传承行为是主体选择性行为,传达什么,继承什么,是由当事人根据自己所处的生存状况选择的结果。他说,

  在我的田野中,相等于传承的行为或者可以称为传承的事象不是不存在。我通过当地人生活中的各种事象,或者在他们与前辈之间,确实看到了某种传达、继承的关系。(中略)尽管存在这种情况,这些事象并不是“自然地”、“无条件地”传承下来的,而是只因为人们实践“生活方法”时选择,所以才得以存在的。

  通过上述花祭传承现状的讨论,我们对现代社会的传承和传承母体可以有更开放性的认识和理解,从本质性的地缘和血缘等纽带建立起来的传承母体的概念,扩展到自由选择性的“选择缘”的现代传承母体。伴随非物质文化遗产认定和保护的世界性潮流,从地域传承转变为社会传承,可以说是当代社会的一大特征。这一点从祭礼的传承现状中尤为明显。


继续浏览:1 | 2 | 3 | 4 |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孙亮】

上一条: ·[张祝平]中国民间信仰40年:回顾与前瞻
下一条: ·[王子涵]“神圣空间”的理论建构与文化表征
   相关链接
·视频 ‖ 水是一切生命之源:魁立先生访谈·癸卯年茅台镇重阳祭水大典举行
·[余张妍]都市民俗学视野下对“故乡”的再检省·[杨雨彤 胡燕]茶文化聚落中的都市民俗探析
·[徐永安 杜高琴]十堰市东岳古台民间祭祀盛衰记(调查报告)·[徐进]琅琊祭海节的原真性问题探讨
·[席晓燕]宗族祭祖仪式的文化重建·[王静斯]北京地区中秋习俗考略
·[宋亦箫 宋博文]牙璋源于雷神祭器说·[邵凤丽]礼为俗用:功能导向下“礼仪文体”的流变
·[刘晨]帝王亲祀后土考辨·[李易坪]民俗观念与仪式表达:山东微山W村龙文化研究
·[李一]薄下的祭祀圈:基于鲁中草庙寺进香礼簿的个案研究·[李承柳]试论汉代民间信仰的实用性特点
·[陈思涵]潮汕地区祭祀仪式中的性别秩序·[常睿]都市春节习俗实践的内在动力
·[晏周琴]青海热贡六月会中的“开红山”仪式调查研究·[黄景春]黄帝神话的在地化生产及其文化产业开发
·[程鹏]从都市民俗学到现代民俗学:上海都市民俗研究的回顾与反思·[张洁]乡村振兴背景下文化的再造

公告栏
在线投稿
民俗学论坛
民俗学博客
入会申请
RSS订阅

民俗学论坛民俗学博客
注册 帮助 咨询 登录

学会机构合作网站友情链接版权与免责申明网上民俗学会员中心学会会员学会理事会费缴纳2024年会专区本网导航旧版回顾
主办:中国民俗学会  China Folklore Society (CFS) Copyright © 2003-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
地址:北京朝阳门外大街141号 邮编:100020
联系方式: 学会秘书处 办公时间:每周一或周二上午10:30—下午4:30   投稿邮箱   会员部   入会申请
京ICP备14046869号-1       技术支持:中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