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说电影里故事发生的时间。这是本德尔教授提出的第一个疑问。他错过了影片开头字幕显示的“1982年”,而对影像表现出来的时代感到困惑。“影片后来提到‘非遗’,这是最近15年以内发生的事情。那整个故事,我想应该是文革之后的故事,因为电影里没有表现出社会混乱”。但是人物的着装(T恤)、包装得很好的香烟,让他又不敢肯定故事始于1980年代初——那时他正在中国访问和教书,对城乡风貌很熟悉,因此觉得这些物品不应该出现在80年代前期:“现代化的东西很久以后才传播到中国的农村”。无独有偶,回来以后我在豆瓣上看到有个网友也对类似的“穿越物品”提出质疑。
在时间问题上,我还想到,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除了最后的部分用一些情节快速地交待了所处时代以外,其余部分都没有谈及任何社会问题;仿佛之前的无双镇是一个独立的孤岛。总之,故事的时间设置在1982年至1990年代的陕西黄土塬。但由于细节的不严谨,以及刻意回避对1980年代的表现,所以对于一个美国人来说,影像叙事没有给人明显的时间性。
“乐坏”而“礼崩”
“你觉得唢呐好听吗?”我有意问本德尔教授这个问题。不料这位民俗学家回答道:“我觉得好不好听不重要,这个声音是吹给神听的。”
正如罗安平所说,这是一部表现“声音”的电影——唢呐的声音,唢呐声音的兴衰,吹唢呐人的故事……
故事的主题:为正在消逝的唢呐文化传统叹惋,批评现代化对乡村社会的吞噬和剥削。在之中,唢呐的声音曾代表着乡村社会稳固的秩序、严明的“规矩”和“礼节”。而这个声音的“变调”和消失所意味的社会改变,让我想起圣人所说的“礼崩乐坏”。
“你觉得唢呐好听吗?”想到影片里有一段中国式的“洋乐”与唢呐乐的“对抗”,我有意问本德尔教授这个问题。不知道在“洋人”的耳朵里,这个声音(实际上也是经过了改革的现代唢呐声音)是否入耳?
不料这位民俗学家回答道:“我觉得好不好听不重要,这个声音是吹给神听的。”
这个非常“人类学视角”的答案让我们非常兴奋,接着讨论起唢呐的功能来。正如影片表现的那样,唢呐只用于红白事,这说明它并非为了“娱乐”的“乐器”,而是用于礼仪大事的乐器。在“艺城志”读者群的讨论里,来自贵州的小伙伴们纷纷表示,贵州的唢呐也多用于葬礼。在葬礼上,唢呐的吹奏方式与死者生前的德行相关,唢呐声代表着对死者的道德评定,——“这是给天上的神灵听的”,本德尔又强调了一遍,指了指自己头顶上方。
近年来,中国的流行文化界十分重视民歌与民俗。上个学期,制作流行音乐的吴虹飞来到川大,在我们的“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硕士生的课堂上进行了一次交流。她回顾了1980年以来大陆流行音乐的发展脉络,批评“受西方的影响太多”;而她自己从一个前沿摇滚歌手,正在逐步“回归”民间——在她的本民族(侗族)里“寻找原声唱”。在成都地区,也有不少彝族音乐人,立志把彝族民间的歌改编为流行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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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陈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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