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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秋良]民间送子观音信仰的形成及其习俗
  作者:周秋良 | 中国民俗学网   发布日期:2018-05-13 | 点击数:7622
 

摘要:中国文化中历来就有“重生”“贵生”的思想,由此在民间形成了庞杂的生育神信仰。古印度的观音信仰中本来就有“求男得男,求女得女”的内涵,传入中国以后,迅速与中国文化中的生育文化交融、叠合,观音送子的功能越来越突出,逐渐成为观音信仰的主要功能之一,并形成了专职的形象——送子观音。随着送子观音信仰的不断传播,在各地形成了各种不同的送子观音信仰习俗。

关键词:民间信仰;送子观音;习俗;世俗化;

基金: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观音故事与观音信仰研究”(08CZW015)


  自古以来,人类就有“重生”“贵生”的传统,对生命充满着崇敬和期待。这种重生的思想亦贯穿于中国文化的始终,诸如“生生之谓易”“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之化,自然生生不穷”“心譬如谷种,生之性便是仁也”等等,都从不同的层面说明了“生”的重要性。具体而言,儒家文化讲究家族香火的永恒延续和族类生命的无限传递;道家思想则从女性生殖崇拜而推及大地万物的产生和成长,婴儿姹女成为其炼丹成仙的主要概念,其最终落着点都是在对“生”的开拓上。在民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多子多福”“母以子贵”等耳熟能详的谚语亦都是对“贵生”文化最通俗的注解。由于中国长期以来都是男权制社会,女性没有任何权利,更没有财产的继承权。因此,传宗接代不仅关系到父系生命的延续,更决定了妇女在家庭中的地位和她们未来生活的依靠,这就使得中国妇女同男人一样,期盼生子的愿望非常急切。由此,重生、贵生文化又以“求子”为其最世俗、最直接的表现。求子行为,作为一种习俗,已经渗透到了岁时风俗、人生礼仪、神话传说乃至器物佩饰、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贯穿着整个中国文化的历史。

  在这种生育文化中形成了庞杂的生育神信仰,其中尤以女神为主。据不完全统计,全国性的生育神就有观音娘娘、九子母、碧霞元君、王母娘娘等。地方性的生育神则更多,闽台地区的临水夫人,在台湾地区则被称为注生娘娘;沿海地区的天后娘娘,它虽是海上的主宰神灵,但也掌管着生育;广东地区的金花娘娘也被称为是妇婴保护神;另外,还有天仙女、七娘妈以及锡伯族的喜利妈妈、鄂伦春族的额古都娘娘、土家族的阿密麻妈、畲族的插花娘娘、壮族的花婆等等。为了那永不变更的希望,各地各民族都以自己的信念敬奉着各自的生育女神。当然,在诸多的生育神信仰中,尤以送子观音的信仰最为普及和执着。

  一、送子观音信仰的形成

  佛教里的观音菩萨,虽然相对比较晚才进入中土文化,但由于她能够很好地切合中国文化的特点,满足人们解难救苦的需要,因此,在民间历来就有很大的影响。在刚传入中国的六朝时期,人们就特别注意到观音送子的功能。在早期翻译出的关于观音的佛经《妙华莲花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中,就有称念观音名号能“求男得智慧之男,求女得瑞相之女”的说法:

  若有女人,设欲求男,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设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众人爱敬。[1]

  观音在其救苦救难的大慈悲下,对于生育竟然是如此的有求必应,于是,她迅速地与中土文化一拍即合,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值得注意的是,从这则经文可以看出,在古印度佛教中,观音满足人们生育的渴望时是没有男女区别的,也就是说,观音送男送女都可以。但是,由于中国文化早在《易经》时代,在骨子里就埋下了男女有别、天尊地卑的基因,“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2]。长期的封建男权社会历程,使得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更加根深蒂固,男子的社会地位极其凸显,而女子只有在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份。这种失调的男女地位影响到生育上,表现为人们不愿意生育女孩,“生女当如陪钱货”,而特别渴望生养儿子。因此,佛教中的观音菩萨进入中国文化以后,也改变了印度佛教中送男也送女的本义,逐渐演变成一位主要送男的生育神。

  民间观音送子信仰有一个逐渐深化的过程。观音初入中土的时候,观音信仰还不是很普及,人们向观音求子的行为并不是那么主动,大都是受出家僧人的指点才跪拜观音求子的。如六朝唐临的《冥报记》中记载,信行的母亲久不得子,有沙门“劝念观世音菩萨。母日夜祈念,顿之有娠,生信行”[3]。此类故事在《太平广记》卷100和卷101中收集更多:

  刘宋孙道德,四川益州人也。素奉道,职任祭酒,年过五十,未有子息。居近精舍,景平中,沙门谓道德曰:“苟心要求儿,当至心礼诵观世音经,如此可有后望也。”德遂罢不事道,丹心投诚,归诵观世音,少日之中,而有梦,应妇即有孕,产男。(出《冥祥记》)

  晋琅琊王珉,其妻无子,尝祈观世音,云乞儿。珉后路行,逢一胡僧,意甚悦之。僧曰:“我死,当为君作子。”少时道人果亡,而珉妻有孕,及生能语,即解西域十六国梵音,大聪明,有器度,即晋尚书王洪明身也。故小名阿练,叙前生时,事事有验。(出《辨证论》)[4]

  后来,随着观音信仰的播撒,人们逐渐主动诵读观世音经求子。如《冥祥记》载:“宋居士卞悦之,济阴人也。作朝请,居在潮沟。行年五十,未有子息。妇为取妾,复积载不孕。将祈求继嗣,发愿诵观音经千遍。其数垂竟,妾即有娠,遂生一男。时即元嘉十四年也。”[4]再如初唐时期的释道丕,是其“母许氏为求其息,常持《观音普门品》,忽梦神光烛身,因而妊焉”[5];那得到武则天重用的高僧万廻,俗姓张,是其母“祈于观音像而妊廻”[6],廻生愚,八九岁仍不能语,但因有观音的庇护,最终还是出人头地;宋代天台宗的尊式,也是“其母王媪乞灵于古观音氏求男,一夕梦其舍洒然而美好女子以明珠绶使口咽之”[7]而生。唐宋以降,开始大量出现祈求观音送与儿子的灵验故事。如《夷坚志》中许洄妻“孙氏临产危苦万状,默祷观世音,恍惚见白髦妇抱一金色木龙与之,遂生男。”[8]这无疑说明,送子观音信仰此时在民间已是比较流行。正因为如此,一些民间信仰的神灵,为了增加其神性,也往往附会上观音送子的传说,把他们的身世和观音联系起来。如妈祖是其父母“行善乐施,礼大士求子,后母梦大士曰‘汝家世敦善行,上帝式佑,出药刃云,服此当得慈济之贶’道妊,诞时霞光夺室……”[9]。临水夫人是观音菩萨赴会归南海时,“见福州恶气冲天,乃剪一指甲化做一道金光,直透陈长者葛氏投胎”[10]而生。等等。

  观音送子是如此灵验,人们向观音求子的形式更是多种多样。有观观音像而得子的,如《观音慈林集》中记载说“何隆五十无嗣,乃奉千手千眼大悲像,朝夕虔礼……梦大士授红儿,连举三子”;有许以灯油钱以求子的,宋代就有“弟子庄宁妻吴氏百六娘共施净财三十六贯文就东谷庵烛长明无尽灯一椀供养观音菩萨功德祝献自身行年本命元辰乞求花男子,早遂心愿”[11]的碑刻记载。而礼敬、诵经则是最常见的求子行为,各种灵验故事集中多有记载:

  《灵应记》中记载:吴江潘照,焚疏大士前求嗣,次年花朝举一男。《狯园》云“章藻年近七十,无子,礼大士,梦座前印香盘一子字,旋亲生男”。《现果随录》:清初谭宪卿,家饶无子,他以五千金兴大悲忏坛,礼忏四十九日,妾即生子,胞衣白,妻乃发心捐千金建白衣阁,未几,亦生子,胞衣如初。[12]

  与人们这种多样化的求子方式相对应的是,观音送子的方式也十分神奇。有以明珠入口而生男的,如尊式的母亲;有给与金色木龙而得子的,如许洄妻;还有梦观音授与红儿而得子的,如何隆,等等。这些神奇的送子方式实际是人类文化中“交感巫术”思维的衍生。

  观音不仅有着送子的功能,而且还可以使女身转为男身。如有这么一则故事:

  荆州黄叟,老而鳏,笃孝好善。一女嗣姑,年十四,随父读,慧而贤,绣白衣大士像,礼拜甚虔。一夕梦大士曰:“汝父孝义,不应无后,奈年老,我以汝子之。”啖以红丸,女觉热气一缕下达,昏瞀者七日,醒则又化为男身。[13]

  要而言之,只要人们至诚礼拜、祈祷,观音就会给他送来儿子。当然,有时也会出现一些波折,如《转劫论》中记载了白衣观音本来要送一儿给虔诚祈祷她的翟楫,却被一头牛挡住,结果其子没能长大成人,原来是翟家嗜好牛肉。翟家继续祈祷观音送子,观音托梦告知,翟家不再食用牛肉后,观音又送了一个儿子给翟家,得以如愿。观音送子,竟会被一头牛所阻挡,是大士的神力不及一头牛吗?当然不是,其实是人的善福力不能胜过恶业力,当其能改过而最终得子时,更加彰显了观音的慈悲心怀。

  向观音求子的灵验故事确实很多,民国时期的信士万钧总结说:“颂观音经,凡有所求,莫不如愿,而得子之报,尤彰彰在人耳目间,即以见闻所及者言之,不下数百事。果能失诚力行,即数应无子者,亦见转移定数。其本来福厚者,自必获报益崇。又亲见无子人,倡率同志,持斋诵印经卷,兼修桥路,点夜灯,济贫穷,设义学,埋遗骸等善举,不出数年,无不举子。真可操券得之也。”[12]可见,在信士们看来,当你有了善举,积得后福时,观音也就给你送来了儿子。在那种求子若渴的社会里,以此种报应来激励人们向善,确实有着极大的号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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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来源:中国民俗学网
【本文责编:张丽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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