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传统

　　老百姓讲述故事一定意义上依赖于他们千百年来创立和形成的民间叙事传统规则，他们一方面遵循传统规约，承继故事的核心元素，一方面又超越传统法则，不断创新故事和发展故事。当我们审视多个传承人讲述一个故事的时候，恒固的叙事规则支撑着故事存在的基础，这些稳固的叙事范式和共同的叙事内容成为故事类型的基础，也是故事互为异文的依凭，笔者将故事中稳固的叙事范式和共同的故事内容称之为故事的公约数。除了以“公约数”式的文化为核心组成的故事传统之外，结构完整的故事还有许多游离易变的文化单元，诸如讲述人的语言风格、形体动作以及特殊情节的添加和链接等传承人个性化的叙事。为了清晰故事传统与讲述人个性叙事之间的关系，笔者选定了湖北省长阳土家族自治县都镇湾家喻户晓的《毛狗子精》故事作为考察对象，以剖析民间故事传统结构和母题如何被继承，探察民间故事如何被熟记、被增添、被遗忘等民间故事流传过程中显现出来的特点。

 

　　寻找“公约数”

 

　　叙事传统是村落或社区民众共同遵守的叙事规则，这些规则支撑传承人的故事讲述，也是故事在流传过程中添加其他文化元素的前提。把握社区民间叙事传统，笔者以为主要依靠民间叙事文本的“公约数” [2]。叙事文本的“公约数”具有稳定的特性和久远的历史，具有被大家认知和恪守的原则。为了寻找民间叙事的“公约数”，笔者采取定性与定量相结合的调查方式，研究讲述人的共性素材和非共性素材，即在田野作业的文化社区通过访问当地村民，获知那里最有名的故事传承人，进而对他们进行深入、全面的考察。接着抽样调查当地社区故事讲述人，经过访谈获取能够讲述故事人的信息。然后，一个一个地调查他们的故事，诸如故事的主题，故事的情节单元、故事的结构等等。依据民间故事的类型方法，将传承人讲述故事的共同类型提取出来。比方说5个讲述人代表一个社区的民间故事状况的话，5人依次讲述的故事数量为250个、200个、150个、100个和50个。如果寻找到5人共有故事为50个，此时的50就是5个讲述人故事的最大公约数，也是社区里大家熟悉的叙事内容和叙事结构的最大限量，从50个故事显现出来的，具有共性特点的故事成分，都可以成为社区的叙事传统。不妨以假设为例证，其表达为：

　　循着社区叙事传统进一步追踪，我们从更大范围内对民间叙事传统进行审视，将社区故事的传统与周围或其他地区的民间故事进行比较，再通过寻找公约数的办法，我们就可以找出另外一个最大的共同数字了，这个公约数呈现出来的故事一部分与其他地区一样，如此一来，比村落或社区具有更广泛地域的民间叙事传统就找到了。不妨再一次假设，其表达为：

　　表格中的故事与周边故事相同的有10个，假定都镇湾位于我们考察的中部地区，那么这个最大公约数中10个故事在以都镇湾为中心的范围内流传，10各故事表现出来的共有叙事元素就是跨越村落、跨越社区，乃至跨越民族的叙事传统。依次方法，我们就可以寻找到一个民族或一个国家的民间叙事传统了。

　　故事传统，是故事存在的共性，对它的解析相当复杂。这个共性传统与地域叙事传统，尤其是与民族民间叙事传统相一致，它是最恒固、最稳定的传统成分，也是构成故事类型化和模式化的基础。找寻故事传统的方法与寻找故事地域叙事传统十分相似，这里既然以故事为单元，提取故事的共性就只有依赖故事的母题和母题素了，还是用假设来完成直观的演绎：假如某一个类型的故事有5个异文，我们从5个故事异文中分别提取内容相同的不同数量的母题，这些相同的母题就构成了该类型故事的传统。如下表：

   

　　寻找故事传统的构成，不能通过公约数的办法，但是，我们还是借用公约数这个词，加上引号给予表述。在操作时，将搜集的所有异文进行逐一分解，然后找出它们共同的母题或母题素，这些共同的母题和母体素就是故事传统，如上表中5个故事异文的E故事的4个母题，就是这个故事类型的传统。

　　找寻故事传统是对故事进行深层解剖的必要途径，是对传统分解的深化和精细化，当然存在的问题还很多，尤其是故事共有母题的排列顺序的提取相当繁杂。寻找“公约数”就是寻找故事传统中的的村落叙事传统、民族叙事传统以及构成故事类型自身的传统。当然，这些传统统一于故事流动之中，彼此交融，难分彼此。当民间故事中的公约数没有了，剩下来的文化元素仍然具有闪亮的光彩，这些就是故事传承人的个性化叙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