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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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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汊子

聊斋汊子



2017年08月07日07:09 来源:文艺报 刘锡诚





近日辽宁图书馆“册府菁华”馆藏的蒲松龄《聊斋志异》半部手稿公开展览受到广泛关注的新闻报道,让我想起了20年前香港作家杜渐先生写给董均伦、江源夫妇的一封信,以及他在香港《大公报》上发表的《山东民间的〈聊斋汊子〉》的剪报。老作家兼民间文学家董均伦、江源夫妇跟我是多年的好友,他们收到杜渐的来信和剪报后,立即转寄给了我,让我了解“聊斋汊子”在境内外的影响。杜渐在信里写道:
董均伦、江源同志:
谢谢你们寄赠的《聊斋汊子》,我在《大公报》写的小文,写得并不好,由于我实在喜欢你们的书,从1959年看《玉仙园》就迷上了。当时我在中山大学中文系,毕业前我选了民间文学专门化,写的论文是《论宝莲灯》。当时正是大跃进,我们下乡劳动,在劳动之余,搜集了一些民间故事,后来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收进《广东民间故事集》里,不过十分幼稚。《玉仙园》成了我们那小组的范本,所以我很早就敬佩你们两位。“文革”期间我在广州,所有的书都被抄走了,《玉仙园》自然也难以幸免,直到前年在三联书店展出解放后的出版物,发现展品中有一本精装的《玉仙园》,但那是陈列品,据说出版社也只此一本“样书”了。香港影印很方便,我把它影印下来。后来见到了《聊斋汊子》,厚厚一大册,直令我喜欢欲狂。你们的劳动是很有价值的,所以我不自量力写了那篇小文,目的是向香港读者推介这本有趣的好书。插图是影印后制版的。
我原名叫李文健,笔名是杜渐,我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是艾青、萧乾两位前辈把我“拉”进协会的。
在香港,由于在报纸工作,领导上要我选一个题目在业余研究,我选了苏联的克格勃,花了三年,写了一本《苏联秘密警察》,在香港出版后,国内由群众出版社出版。后来,又“遵命”搞亚非拉文学翻译,译了好几本小说,不过我也写别的东西,介绍外国文学,曾译过一本《一千零一日》,是《一千零一夜》的姐妹篇,最近又译了一本《十夜谈》,是《十日谈》的姐妹篇,寄上给你们,以博一笑。
以后,望经常保持联系,请常来信。
亲切握手

杜 渐


一九八六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对香港作家杜渐,我并不陌生。1981年底,我作为大陆、香港、台湾两岸三地作家第一次聚会的“大陆作家团”成员,应邀赴港参加由香港中文大学主办的“中国40年代文学学术研讨会”,在内地作家与香港作家的见面会上,就与他相识了。5年后,他在《大公报·大公园》发表的《山东民间的〈聊斋汊子〉》里说:“他们(董、江)两人生活在山东沂蒙山一带,深入民间,搜集那地区民间流传的故事。山东是蒲松龄的故乡,因为蒲松龄当年将民间故事编写出《聊斋志异》这本著作,所以山东地区流传的民间故事,在民间叫做聊斋汊子。所谓汊子,就是河流的分支,大概因为《聊斋志异》太出名了,所以把这些故事作为《聊斋》的分支吧,其实也可以这么说,这些故事本来就是《聊斋》的来源。董均伦、江源两位热心于搜集这类故事,而且有相当突出的成就。”“董、江两位是有心人,把一生的青春与精力,贡献在这种民间文学的搜集整理工作,实在令人敬佩。”
董均伦夫妇在《聊斋汊子》后记中写道:“几百年来,《聊斋志异》为社会各阶层所喜爱,可说是家喻户晓,连偏僻的山沟也不例外,在层层岭、重重山的沂山一带村庄,把神话传说一类的故事,都叫作‘聊斋汊子’,‘你讲个聊斋汊子听听’,就是说‘你讲个故事听听’。”董均伦夫妇跑遍了山东的东西两大文化板块,花费几十年的时间搜集记录并于1982年出版了48万字的《聊斋汊子》,此后,又跑了20多个县,“行万里路,找千人谈”,继续搜集采录,于1987年出版了47万字的《聊斋汊子续集》,两部书共收录了山东省各地民间故事200多篇,成书1268页。人们不禁叹曰:蒲松龄在先,董均伦夫妇在后,作为传统民间文化的传递者,他们深入民间,将口头形态的“聊斋汊子”用笔记录下来,转换为书面读物,以其第二生命,一代代传递下来,对中华传统文化、齐鲁地域文化的传承传播,功莫大焉。千百年来,尽管经历过频仍的战乱和社会的转型,“聊斋汊子”却在齐鲁两大文化区、特别是常常被上层文化所掩盖了的齐文化区中一直流传不衰,既显示了民间文学作为民众价值观、道德观和审美观主要载体的社会功能和生命活力,又成为华夏诸地域文化中齐鲁文化、特别是齐文化的一个代表性符号。
世界文化是多元的,在交流中发展的民间文学最能代表一个国家的传统文化和民族精神,也最易于被不同文化背景的读者所接受。杜渐的信和文告诉我们,以董均伦夫妇搜集的“聊斋汊子”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民间故事,在境内外读者中发生了多么深刻的影响。他们搜集记录的民间故事,从20世纪80年代初就走出了国门,受到了国外读者和学者的重视。1975年日本东京一家出版社就出版了他们的《山东民话集》;德国莱比锡出版社出版了他们的《白果子——中国民间故事集》……在21世纪的今天,社会转型,信息发达,文化多元,给农耕文明条件下传承下来的传统民间文化的延续和发展带来了困境,民间文学和其他类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已经引起了全国从上到下的普遍重视,时代要求更多的董均伦、江源式的保护者和传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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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重道远

时代要求更多的董均伦、江源式的保护者和传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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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一个专业作家的董均伦,1953年在昌南县(后划归昌邑县)“体验农业合作化的生活”时,被老百姓讲述的民间故事所感染,所吸引,毅然放弃了小说创作,潜心于民间故事的搜集,几十年一去不回头,直到2004年他病逝。1987年他80岁生日时,年届九十五岁高龄的钟敬文老先生给他写了一封祝贺信说:“几十年来,你在发掘和传写沂蒙山区一带的人民口承叙事文学的工作上,作出非凡的努力和贡献,将来巨眼的文学史家一定会给以承认的。”钟先生有感于董均伦放弃创作而走上蒲松龄的道路,便被一般文学史家们忽视了、忘记了,于是在这封私信里发出了对“巨眼的文学史家”的感叹。20年过去了,“巨眼的文学史家”还没有出现。今年是董均伦先生诞辰百年之日,写上聊聊数语,作为对交往多年的老友百年诞辰的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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