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黄适远]塔吉克族鹰笛制作技艺

[黄适远]塔吉克族鹰笛制作技艺

塔吉克族鹰笛制作技艺

□ 黄适远



塔吉克族村民(左二、左三)在吹奏鹰笛。 梁立摄





  新疆塔什库尔干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地方。路过海拔3700米的卡拉库里湖的时候,我不禁目眩神迷。5月时刻,帕米尔高原深处蓝色的卡拉库里湖水波荡漾,和慕士塔格山色浑然一体,美不胜收。

  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面积有2.5万平方公里,居住着3万多塔吉克人。我此行的目的除了欣赏塔吉克族最有名的鹰笛外,自然还要拜访制作鹰笛的艺人。对民间艺人,我有一种纯粹的感情和天然的崇拜,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为迷人的艺术家。

  67岁的杜克·司马义老人是闻名当地的鹰笛手,家在瓦恰乡二村。儿子霍尼克·坎杜克已经基本继承了他的技艺。“我们崇拜鹰,是鹰的传人。”老人自豪地说。同行的县文体局工作人员、塔吉克族艾布力解释道:“我们塔吉克族自古就有‘ 帕米尔雄鹰’的称号。在我们眼里,鹰是善良吉祥的动物,是百鸟的统帅,是忠诚、恩爱、豪爽和勇敢的象征。”

  老人的家是普通的土坯房,听说来了客人,周围邻居们都来了,热情地跟我们招呼。在院子里,杜克·司马义和儿子霍尼克·坎杜克为我们演示了鹰笛的制作过程。

  “鹰笛是用鹰的翅骨做成的,有3个孔,也称‘三孔骨笛’,塔吉克语为‘斯特洪诺依’。笛长约25厘米,笛身稍有弯曲,吹的一头直径稍大,约1.5厘米,有孔的一头直径较小,约1厘米。”艾布力细心地给我们介绍鹰笛的相关知识。

  这不由得使我联想到收藏在新疆博物馆的一件三孔骨笛,它是从巴楚县脱库孜萨米出土的,时间大约是南北朝时期(公元420年—581年)。据新疆民族音乐学家周菁葆考证,它和今日的鹰笛在用料、形制和吹奏方式等方面完全一致。

  在远古时期,古老的先民们就地取材,用动物骨骼制作生活器物,这是他们灵活运用材料的智慧反映。作为游牧民族的塔吉克族没有自己的文字历史,因此,中原的文字记载可以视作一个佐证。在距今约8000年左右,居住在今河南一带的远古先民,已制作出骨制的单管吹奏乐器,被学者称为“骨笛”。自周代雅乐中用竹笛配器以来,古人制笛就常用竹,偶尔用骨。但在偏远的帕米尔高原,却保存着这份罕见的薪火,现在即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鹰笛制作,就为我们复制了那个遥远时代先民留下来的记忆和技艺,真是令人激动而感慨。

  杜克·司马义说:“鹰有大小和老少的分别,所以制作出的鹰笛长短、粗细和发出的音质也不一样。好的鹰笛,必须是同一只鹰翅膀上取下的翅骨,这样做出的鹰笛才能一起演奏。”老人深有感触地补充道:“制作鹰笛必须是一对,不是一个。如果是一个的话,就不能吹奏。”

  “是不是因为鹰有两个翅膀,所以制作鹰笛也必须是一对,这样吹起来才能像鹰一样雄壮有力呢?”我自作聪明地说道。艾布力笑了起来:“传统的鹰笛都是成双成对的,我们常用一只鹰的一对翅骨,做成两支大小、开孔完全一致的鹰笛,吹起来感觉特别有味道。不过嘛,这里是有故事的。”在我们的请求下,艾布力讲述了一个故事。

  传说一对恋人被财主追杀,姑娘死后化作一只飞鹰,啄杀财主,财主又用箭射中了她。她临死前请求恋人用她翅膀的骨头制成一对笛子,留作纪念,并说用这对鹰笛吹奏的乐曲是他们永恒爱情的明证。

  这时,杜克·司马义已经拿出了两个鹰骨,并把其中一个交给霍尼克·坎杜克。老人掂量着鹰骨说:“这骨头已经在碱土里埋了10天。碱土可以使鹰翅骨中的骨髓和骨头全部分开,方便制作。最好的鹰翅是鹫鹰的,骨质坚硬,骨纹细密,表面光润,骨管较长而粗,音调偏低,音色浓厚;用老鹰骨做的鹰笛,骨管较短而细,音调偏高,音色明亮。”老人进一步解释。 

  父子俩开始测量3个小孔的距离。按平时的做法,第一支鹰笛做好后,紧接着做第二支,第二支比第一支更难做,它不仅要求外形要和第一支相同,而且在音质上也要求完全一致。当天因为时间关系,父子俩同时进行。在阳光的照射下,他们聚精会神地做着,而院子里的人们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父子俩测完了距离,互相商量了一下,就开始凿孔了。每个孔的距离约1.5厘米,最多不超过2厘米。父子俩凿到约1.5厘米时,就放在嘴边试音,调整音量大小。

  一个小时后,孔终于凿好了。“还有一道工序。”艾布力指着鹰笛说。果然,父子俩开完了音孔,又拿起一把小刀在笛身上雕刻图案纹饰。在他们的手中,刻刀犹如跳跃的小鹰。看他们停下了手中的活,我们不禁跃跃欲试,想拿起来吹吹。“这可不行。”老人笑着拦住了我们。“要正儿八经地吹的话,还早着呢。”看着纳闷儿的我们,艾布力笑了,他说:“这是有讲究的。鹰笛做好后,不能马上使用,要把它放在屋内的房梁上,让馕坑的烟气熏上半年,鹰笛的颜色发生变化,看到鹰骨从原来的乳白色变成浅古铜色,就大功告成了。这样不仅外表好看,而且永远都不会有异味和变质,音色也更加饱满圆润。”

  真是奇妙啊,民间永远都有我们想不到的传奇。这时,老人拿来一个以前做好并经过了馕坑烟熏过的鹰笛。我小心地拿起,放到嘴边试着一吹,声音尖厉,不成曲调,无奈还是奉还给老人。老人接过,含到嘴里向左倾斜一点,两手灵活交替,笛声喷涌而出。声音苍茫悠远,刚劲飞舞,犹如俯冲下来的雄鹰,在山谷间傲然飞翔。这就是鹰,孤独而傲视的鹰,它即使是在表达思念或者忧伤,也绝不会呜咽低回,最能展示塔吉克人英勇而热烈的个性。

  高天流云,风中带着一股强烈的湿润气息。在鹰笛高亢的声鸣中,我们又了解到鹰笛的固定曲目。塔吉克族人在婚礼和喜庆的时候吹 “恰甫苏孜”、“泰温”、“吉格伦”、“黑吾力”、“巴拿纳马”、“热布让克”等曲调;在叼羊时吹“腾巴克苏孜”、“瓦拉瓦拉科克”等曲调;在思念家乡和情人时吹“法拉克”曲调。场景不同曲调不同。

  这时,艾布力一挥手:“给你们看看鹰舞吧。”顿时,院子里一片欢腾,乡亲们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在鹰笛声中,每个人都变成了一只雄鹰,在帕米尔高原展翅高飞。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

TOP